嫁给张驰，是我妈心里另一根拔不掉的刺。

一碰就疼，滋滋冒血，连带喷出无穷无尽的怨气。

张驰是我大学同学，家境很普通，但人特别踏实，也肯努力。

我们感情一直很好，一起在这个城市打拼，省吃俭用，看着银行卡里的数字一点点往上涨，总盼着将来能买一套小小的、属于自己的房子。

可在我妈眼里，他所有的好都自动归零，最后只剩下一个字：“穷”。

“当初追你的那个小开呢？家里开厂的那个！你要是跟了他，我现在至于这么憋屈吗？！人家随便漏一点，都够我们吃香喝辣了！”

我妈的声调又扬起来了，还带着哭腔，好像我真亲手砸碎了她的一座金山。

其实她嘴里那个所谓的“小开”，就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，作风混乱，我和他也就只吃过一顿饭，之后再没联系。

可在我妈不断美化的回忆里，那成了我这辈子最蠢的一次选择，是对她幸福生活的残忍剥夺。

电视里，那个“住别墅的我”正坐在花园里悠闲地插花，阳光洒下来，连她的头发丝儿都在发光。

我妈看着看着，突然就哭了，不是感动，是愤懑和不甘：

“我的命怎么这么苦！别人家的女儿都是来报恩的，我生的你就是来讨债的......”

我站在原地，手脚一阵冰凉。

其实我也常常盯着那台电视看。

看那个“当主任的我”做手术时冷静专注的侧脸，看那个“当总裁的我”在谈判桌上自信从容的样子。

有时候我也会恍惚：如果当初选了另一条路，人生会不会真的不一样？

但这个念头很快就会被我妈的骂声打碎。

那些闪闪发光的“我”，离我太远了。

远得像商场橱窗里的模特，除了照出我自己的不堪，再没有任何意义。

日子在我妈日复一日的比较和责骂里，过得又慢又难熬。

她彻底迷上了那台能看见无数“可能”的电视，充钱越来越频繁，搜的频道也越来越离谱。

每次找到一个特别“成功”的我，她的火气就噌地冒上来，骂我没用、不成器。

偶尔，真的只是极少数的时候，她会找到一个好像混得还不如我的，那时她会短暂地松一口气，可紧接着就立刻切换频道，去找更成功的那个，回来继续逼我。

我变得越来越不想说话。

在公司，老板骂我，我低头认了。

回到家，我妈无休无止地对比和训斥，我也只是低头听着。

张驰加班回来，看我情绪不好，想安慰我，可我连诉苦的劲儿都没了。

我怕我一开口，就会把对我妈的怨气撒到他身上，他是唯一能给我一点温暖的人，我不能把他拖进这摊泥水里。

直到那天晚上，我妈又找到了一个“不得了”的频道。

“这个！你快来看这个！”

我走过去。

屏幕上，那个世界的我居然成了个小有名气的明星，正走在红毯上，闪光灯噼里啪啦闪个不停，整个人光彩照人。

我妈激动得脸都红了，指着电视，手指直发抖：

“你看看！你看看这个！大明星！哎哟！那得赚多少钱！名和利都有了！你......你......”

她气得话都说不全，顺手抄起鸡毛掸子就要打我。

也就在这时候。

滋啦！

电视猛地爆出一声刺耳的电流炸裂声！

所有画面一下子扭曲了，那个“明星我”的脸被拉得变形，像幅怪诞又可怕的画。

紧接着，屏幕唰地一黑，彻底没了动静，只留下一股淡淡的焦糊味儿飘在空气里。

我妈举着的鸡毛掸子一下子僵在半空，脸上愤怒的表情瞬间变成了惊愕和茫然。

她张着嘴，看看彻底黑掉的屏幕，又看看我，一下子忘了自己原本要干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