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臻回到村是十一点多。

在院子里洗菜的林秀芳听动静，菜也不洗了，佝偻着驼背起身，隔着篱笆看着从后备箱拎东西来的许臻，那双沉寂的眼眸忽然有些湿润，嘴上却不饶人冷哼，“好你啊，偷我钥匙偷偷出门，招呼不打就跑，你眼里有没有我这个长辈，动不动就气我，你就是恨不得把我气得两脚一蹬，跟着老姜下地好清净，哪里容得下我这副老骨头，省得在你耳边一天到晚叨叨叨。”

“哪敢。”许臻本想怼她一句“少搁她脸上放屁”，见她眼里都有水光了，到嘴的话临时改了，“您老的话，还是听得进去的，我这不是知道回家的路，饿了知道回家找饭吃嘛。”

她经过菜市场卖了一坛老坛酸菜，记得老婆子喜欢好嚼好吸溜的过桥米粉，打包一份去尘的生猪血，另外是一份她比较喜欢的猪肚包鸡汤和生牛排肉。

林秀芳看她提着几大包黑红袋子，老脸又拉上了，板起脸看她又不顺眼，“又买了什么？家里做的粗茶淡饭吃不饱，出去一趟就大包小包一顿买，不用钱啊，这嘴也不知怎么就那么挑？”

“卖你就吃。”许臻知道她会叨，老婆子叨上两句是长年节俭留下的老毛病，她无法改变她的观念，自然是尊重，至于怎么过日子由不得她，她心里有数。

林秀芳知劝不动，转过身哼了声，“不知柴米油盐贵，乱来卖，小心盐都吃不起。”

“有那么卑微吗？老婆子，要不你回屋把你那双老花眼镜拿出来，你宝贝孙女给你看样好东西。”许臻气笑，这话她不爱听。

就算摆烂，那也是有资本摊平的好吗？

“没那闲工夫，我要炒菜。”林秀芳不理她，坐回水井边洗青菜。

许臻挑眉，这老婆子真当她是个废物，整天就知道玩，她必须做点事打破这个印象。

把手上的菜放到厨房，顺手从菜堆拎出一张小板凳往林秀芳身边一坐，摸出手机给她看手机余额。

林秀芳今年六十岁了，视力不太好，眯着眼仔细揪了下。

数不准。

许臻还截个图，放大给她看，傲娇说，“数数，几个零？你别不识数，总会点一二三四五，你别小看你宝贝孙女好吗？养你寿终正寝都没什么问题，更何况就你那口老牙，也不知道能啃几口肉，我还怕你嚼不动，没什么胃口吃。”

“几个？”林秀芳嘘着脸，扭头问她。

“一二三四五六七八。”许臻说，“不多不少，现在有八位数。”

“哼。”林秀芳愣了好几秒，看她那张傲娇嘴脸又冷哼一声，那张老脸肉眼可见不皱巴巴了，低头继续洗菜。

许臻摁灭手机收好，戴着胶手套洗菜，“跟着我一天，就少不了你一天有菜有肉吃，老婆子，我这次可没蒙你，敞亮得很，外面谁说我不是，我不管，就你不行。”

林秀芳心情很复杂。

这说的，她当人长辈的，心里也不是滋味，她的确是默认自家养了那么多年的孙子是个废物，可哪知道不是，嘴上就不承认，“谁要你养？”

许臻带几分玩笑，手上那段青菜直接一掰两段，“我不管，以后谁说我废物我不在乎，就管你，你再敢说一声，下回我就去镇上住。”

这会，林秀芳看着断成两截的青菜不说话了。

许臻恶趣味一起，将她手上一条青菜也抢过来掰成两段。

林秀芳：“……”反了天了，居然敢威胁她！

反手一巴掌往她的手臂甩去，“啪”一声老响了。

力度十足，好几滴溅到许臻的脸上，白嫩的手腕立马多了五根手指印，许臻抬手抹掉脸上的水滴，气笑了，“不是，老婆子，你来真的？”

“让你嘴不收，什么都敢说，我收拾你还不是分分钟的事？！”

“来，来，打手多没意思，往脸掴一巴掌试试。”许臻说着，表情欠欠伸长脖子让她打。

林秀芳看着她手腕的红印，眼底闪过一丝心疼，抬头看她一脸啷当样，最后的心疼立刻消了，“迟早有人收拾你，你看看你，好在捡回来是个没把的，有把的还不得飞天？”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