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子停在民政局门口，阮小汐推开车门时脚踝一软，差点跪在地上。她扶住车顶才稳住身子，冷汗从额头滑下来。

景彦礼站在台阶上等她，灰色毛绒睡衣外面套了件黑色大衣，手里拎着文件袋。他低头看了眼她的脚，没说话，转身往里走。

大厅里人不多。工作人员接过材料开始录入信息，阮小汐坐在椅子上，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裤兜里的钥匙扣。那上面还沾着昨晚翻墙时刮到的泥。

“姓名，阮小汐。”  

“身份证号……”  

“婚姻状况？”  

“未婚。”

她抬头看向景彦礼。他也正看着她，眼神平静，像在确认一件普通合作项目的最后条款。

签字笔落在纸上发出沙沙声。两本红本被递到面前时，阮小汐愣了一下。她以为只是走个形式，没想到真的盖了章。

景彦礼翻开自己的那本，扫了一眼，合上。他把文件袋收进外套内侧口袋，说：“合约签了，别演砸。”

阮小汐站起来，把红本塞进卫衣内袋，贴着胸口的位置。她笑了笑：“放心，我可是专业演员。”

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。一条短信跳出来——《演技大挑战》录制通知，地址是城东影视中心，到场时间：两小时后。

她脸色变了。

这节目是临时录的即兴表演赛，演员现场抽题对戏，全网直播。她连剧本都没看过，更别说准备角色。

景彦礼注意到她的表情，“怎么？”

“刚收到消息，要我去录节目。”她说，“说是有个女配空缺，让我顶替。”

他点头，“去吧。记得你说过，要一次露脸机会。”

“可我现在……”她低头看自己身上还是昨晚那套卫衣牛仔裤，脸上没补妆，头发乱糟糟的。

“造型师在那边等你。”他说完就往外走，“别迟到。”

她追上去，“你就没什么建议？比如怎么演？”

他停下脚步，“别丢我的脸。”

说完上了车。车门关上的瞬间，阮小汐把卫衣帽兜拉上来，盖住红本露出的一角。

她深吸一口气，拦了辆出租车。

后台很乱。参赛名单已经贴在墙上，她的名字出现在替补栏，对手是林悦——三年拿了两个最佳女配的实力派。

化妆间没人理她。桌上连份资料都没有。她打开手机搜节目规则，五分钟一段即兴戏，主题随机抽取，评委当场打分淘汰一人。

她翻出包里带的粉饼补了点底，手有点抖。

耳机响了，导演声音传来：“五分钟后上场，抽题环节准备。”

她走进候场区。林悦已经在了，穿着修身黑裙，妆容精致。看到阮小汐进来，她嘴角动了动。

“第一次来这种节目？”林悦问。

“嗯。”

“挺敢来的。”她笑了一声，“希望待会别哭。”

灯光亮起，舞台中央摆着两张椅子。摄像机环绕架设，观众席坐满。

主持人宣布题目：“家暴受害者与施暴者之间的最后一夜。”

林悦抽到受害者，阮小汐演施暴者。

音乐响起，两人入戏。

林悦坐在椅子上缩成一团，肩膀发抖，声音带着哭腔：“你打我……就像我爸打我妈一样……为什么你要变成他？”

阮小汐站在她身后，背对着镜头，没动。

导演喊开始。

林悦猛地回头，抬手就是一巴掌。

力道比排练重得多。阮小汐侧脸火辣辣地疼，耳朵嗡了一声。

镜头还在拍。

她没退。右手突然出手，抓住林悦手腕用力一拽，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，按在墙上。

全场静了半秒。

她压低声音，语速平稳：“你以为你是在反抗？你只是在重复你父亲对***做的事。”

林悦瞪大眼，想挣脱，却被她卡住动作。

“你恨他打她，所以你也用同样的方式报复我。”阮小汐继续说，“可你有没有想过，她从来没想逃？因为她怕的不是拳头，是你现在这样的眼神。”

话音落，全场安静。

导演迟迟没喊停。

几秒后，才低声说：“……咔。”

没人鼓掌。评委面面相觑。

林悦甩开她的手，脸色发白，“你谁教你这么演的？”

“生活。”阮小汐擦了擦嘴角，那里渗了点血丝。

工作人员递来纸巾，她摇摇头，捡起地上掉落的剧本边角，攥在手里。

换场间隙，监控室里，景彦礼靠在墙边看完回放。屏幕定格在她抓住林悦手腕的那一刻。

助理问：“要不要剪掉被打那段？会影响形象。”

“留着。”他说。

“可这是意外，而且她没准备……”

“那就说明她有本事应付意外。”他盯着画面，“以后她的通告，优先安排这类节目。”

助理记下。

景彦礼退出监控系统，走到电梯口。手机自动跳出相册界面，一张截图静静躺着——阮小汐贴着林悦耳边说话的瞬间，眼神冷静得不像新人。

他点了保存。

走出电视台大楼时天已擦黑。一辆黑色轿车等在路边。

司机开门，“先生，回别墅吗？”

他刚要上车，电话响了。是经纪人。

“节目组刚联系我，说阮小姐表现太突出，想让她下周继续参加第二轮。”

景彦礼看了眼手机，回复三个字：同意了。

车启动后，他靠在座椅上闭眼。窗外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。

而在空荡的舞台上，一束追光仍未熄灭。阮小汐站在原地，手里紧紧捏着那张沾了粉底液的剧本碎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