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放大图片，目光在袖扣的每一个细节上缓缓滑过，冰冷锐利，像是在记忆一件武器的构造。然后，他关闭相册，手机屏幕暗下去。

午休结束的**响起。韩溯那桌人也说笑着起身离开。韩溯经过贺凛桌边时，脚步似乎顿了一下，目光若有似无地瞥过来。

贺凛恰好端起餐盘起身，两人的视线在嘈杂的空气里短暂地、无声地碰撞了一下。

没有火花，只有深不见底的寒冰。

贺凛的目光平静无波，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。他错开一步，径直走向餐具回收处，将餐盘里的剩饭剩菜倒进湿垃圾箱，空盘放进回收筐。

动作精准，节奏稳定，没有半点迟疑。

韩溯看着贺凛消失在餐具回收区的背影，脸上的笑容淡了点，眼神沉了沉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。他没再停留，转身和同伴一起离开了餐厅。

下午，贺凛的工位像一座被冰山环绕的孤岛。他戴着降噪耳机，屏幕上流淌着瀑布般的代码流，指尖在键盘上敲击的速度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。周围的同事都自觉地不去打扰他，知道这位大佬进入深度工作状态时，气场能冻死人。

临近下班，一封来自人事部的“内部员工匿名满意度及意见征询”邮件安静地躺在了每个员工的收件箱里。

贺凛瞥了一眼主题，手指在鼠标上移动，点开。问卷很长，涉及工作流程、团队氛围、领导风格、压力感知、个人职业发展等多个维度。

他面无表情地拉动滚轮，目光在屏幕上快速扫过。当看到“请描述您在日常工作中遇到的最大挑战或压力来源”这一栏的开放式提问框时，他的指尖在鼠标左键上轻轻叩击了两下。

然后，他点开了回复窗口。

修长的手指落在键盘上，开始敲击。没有犹豫，没有停顿，仿佛早已在心中打好了腹稿。文字冷静而锋利，如同他早上的汇报：

【挑战：跨组协作效率低下。痛点案例：智慧物流平台接口迭代，因需求方沟通反复、标准模糊(如对关键字段“物流状态码”的枚举定义变更三次)，导致后端重复开发耗时严重，个人KPI受损。建议：明确需求准入流程，定义变更需书面评审。】

【压力源：直属上级项目管理方式。具体表现：1.目标设定缺乏数据支撑，频繁变更(如Q3个人KPI中“接口响应时间优化”指标，三周内目标值变更两次，依据不足);2.问题归因主观性强(如上周数据延迟bug，在未完成根因分析前即归咎于个人“编码疏忽”);3.沟通方式……】

他在这里停顿了零点几秒，指尖悬在键盘上方。屏幕上冰冷的光映着他同样冰冷的眼底。

然后，他敲下最后几个字：【……存在人身攻击倾向，影响工作情绪。】

点击【提交】。匿名问卷瞬间发送成功。

贺凛摘下耳机，关掉电脑。屏幕暗下去，映出他毫无波澜的脸。窗外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，城市的灯火渐次亮起。

他起身，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，穿上。动作一丝不苟。

走出写字楼，融入下班的人潮。他像一滴水汇入冰冷的河，面无表情地走向地铁站的方向。

口袋里，手机震动了一下。

是江晚发来的微信，只有一行字：

晚上想吃什么?我去买菜。

贺凛的脚步没有停顿，甚至没有掏出手机看一眼。他汇入地铁站入口汹涌的人流，身影很快消失在那片由无数陌生肩膀构成的灰色背景里。

城市的霓虹在他身后闪烁，映不亮他眼底深沉的寒渊。

贺凛推开家门时，屋里亮着灯。饭菜的香味飘在空气里，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暖意。

江晚系着围裙，正端着最后一盘菜从厨房出来，看到他，脸上立刻堆起笑容：“回来了?快洗手吃饭，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!”她的语气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欢快，试图打破连日来的坚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