栖云苑的日子,在一种微妙而持续升温的张力中滑过。
楚云岫感觉自己像是行走在一张无形的蛛网上,而那只编织这张网、并时刻准备收网的“蜘蛛”,就是他那名义上的妹妹——苏妙涵。
清晨,楚云岫推开房门,深吸一口带着晨露清香的灵气,准备开始例行的剑法晨练。
刚走到庭院,就看到苏妙涵穿着一身极单薄的、近乎透明的云纱练功服,正在假山旁的空地上舒展身体。
她动作舒展柔美,云纱紧贴肌肤,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,在晨光下几乎纤毫毕现。
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口中还哼着不成调的欢快小曲。
楚云岫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,视线像被磁石吸住,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。
他猛地移开目光,脸颊发烫,心中暗骂自己定力不足。
“呀,哥哥早呀!”苏妙涵像是刚发现他,停下动作,笑容明媚地转过身,大大方方地朝他走来。
随着她的靠近,那若有似无的桃花香气混合着少女运动后特有的温热气息,再次将楚云岫包围。
“妙涵师妹早。”
楚云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,目光却只敢落在她头顶的发簪上。
“哥哥要练剑吗?”苏妙涵走到他面前,歪着头,眼波流转,“我在外面跟娘亲学了些粗浅的剑舞,哥哥要不要指点一二?”她说着,竟直接抽出楚云岫腰间佩剑旁边装饰用的那柄轻巧短剑。
“这…不合适。”
楚云岫连忙道,伸手想拿回短剑。
苏妙涵却灵巧地后退一步,手腕一翻,短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,动作间云纱飘动,春光若隐若现。
“有什么不合适的?哥哥是剑道天才,指点妹妹不是天经地义嘛?还是说…”她突然凑近,踮起脚尖,红唇几乎要贴到楚云岫的耳垂,吐气如兰,“哥哥怕看到我…分心呀?”温热的气息喷在敏感的耳廓上,带着挑逗的轻语如同羽毛搔刮心尖。
楚云岫脑中“嗡”的一声,血液似乎都冲上了头顶。
他猛地后退一大步,气息都乱了:“胡闹!把剑还我!”看着楚云岫面红耳赤、手足无措的样子,苏妙涵发出一串银铃般的娇笑,将短剑抛还给他,眼中闪烁着恶作剧得逞的狡黠光芒:“哥哥真是…太不禁逗了!好啦好啦,不打扰哥哥练剑了,我去给哥哥准备早膳~”她哼着歌,像只翩跹的蝴蝶,轻快地飘向厨房方向。
楚云岫握着尚有她体温的短剑,站在原地,心跳久久无法平复。
这丫头…简直是个妖精!每一次看似不经意的靠近、亲昵的称呼、大胆的言语和若有似无的肢体接触,都精准地撩拨着他紧绷的神经。
他引以为傲的定力,在她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。
整整一天,楚云岫都心神不宁。
练剑时招式走形,打坐时杂念丛生,眼前晃动的总是那张明媚带笑、与师姐酷似的脸。
苏妙涵的存在感无孔不入。
她会在楚云岫看书时,端着一碟灵果“恰好”路过,非要亲手喂他一颗;会在楚云岫处理宗门庶务玉简时,凑过来好奇地问东问西,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颈侧;甚至在他修炼的静室外,故意哼唱一些缠绵悱恻的情歌小调…傍晚时分,楚云岫坐在书案前,对着摊开的阵法图谱,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。
苏妙涵端着一杯灵茶走了进来,脚步轻快。
“哥哥,喝杯茶提提神吧。”
她声音甜美,将茶杯放在案上。
“多谢。”
楚云岫头也不抬,尽量不去看她。
“哥哥好像很烦恼的样子?”苏妙涵没有离开,反而绕到书案后,双手撑在桌沿,身体微微前倾,好奇地看着楚云岫面前的图谱。
她这个姿势,使得宽松的衣领微微敞开,一抹雪腻的春光毫无防备地撞入楚云岫低垂的视线里。
楚云岫呼吸一窒,猛地抬头,却正好对上她近在咫尺、带着探究笑意的眼眸。
那张脸,离得太近了,他甚至能看清她根根分明的睫毛,还有左眼角下那颗小小的、惑人的泪痣。
“没…没什么烦恼。”
楚云岫的声音有些干涩,下意识地想向后挪动椅子,拉开距离。
“是吗?”苏妙涵似乎没察觉他的窘迫,反而又凑近了些,伸出纤纤玉指,点向图谱上的一处,“哥哥是在研究这个‘小迷踪阵’吗?这个地方的阵纹走向,好像有点…”她一边说着,身体一边无意识地更加前倾,饱满的胸脯几乎要贴上楚云岫的手臂。
就在这时,她“不小心”碰倒了案上的茶杯!温热的茶水瞬间倾泻而出,泼洒在楚云岫的衣袍下摆和腿上,也溅湿了苏妙涵的袖口。
“哎呀!对不起哥哥!”苏妙涵惊呼一声,连忙伸手去擦拭楚云岫腿上的水渍。
那温软的小手隔着湿透的衣料,带着惊人的热度和触感,毫无阻隔地按在了楚云岫的大腿上!轰——!一股难以言喻的电流瞬间从被触碰的地方窜遍全身,直冲头顶。
楚云岫浑身剧震,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,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,力道之大甚至带倒了椅子。
“我…我没事!我自己处理!”他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慌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,脸色涨红,几乎是吼出来的。
他看也不敢看苏妙涵,狼狈地转身,几乎是逃命般冲出了书房,留下身后一脸“惊愕无辜”的苏妙涵。
看着楚云岫落荒而逃的背影,苏妙涵脸上的“惊愕”缓缓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复杂难辨的笑意,带着几分得意,几分促狭,还有一丝…不易察觉的失落。
她低头看着自己湿了一小片的袖口,以及刚才触碰到他大腿的手,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紧绷肌肉的触感和灼人的温度。
楚云岫冲出栖云苑,御剑而起,冷冽的山风扑面而来,才让他滚烫的脸颊和混乱的大脑稍稍降温。
他需要一个出口,一个能让他摆脱那无处不在的***和心猿意马的避风港。
几乎是本能地,他想到了苏清歌。
他径直飞向苏清歌在另一座山峰的清修洞府——“寒月洞”。
洞府外的禁制感应到他的气息,悄然打开。
洞内陈设简单清冷,弥漫着淡淡的雪莲冷香。
苏清歌正盘膝坐在寒玉床上,周身灵气氤氲,显然在入定修炼。
“师姐…”楚云岫放轻脚步,走到床边,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和一丝寻求安慰的意味。
苏清歌缓缓睁开眼,眸光清澈如寒潭,没有任何波澜。
“何事?”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。
楚云岫张了张嘴,满腹的烦闷、无措、被撩拨的悸动,还有对苏妙涵那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感觉,涌到嘴边,却不知该如何倾诉。
难道要说自己被义妹撩拨得心慌意乱、落荒而逃?“我…修炼上有些滞涩,想请教师姐。”
他最终选择了最安全的话题。
苏清歌看了他一眼,那目光平静无波,仿佛能穿透他强装的镇定。
“《玄冰诀》第三重心法,寒潭凝神,意在守中。
你心不静,气自浮。”
她淡淡地点出问题所在,却没有任何探究他为何“心不静”的意思,仿佛那与她无关。
“是…”楚云岫有些讪讪。
他渴望的是一句关切的询问,哪怕只是“你看起来有心事”,而不是这样直指核心却冰冷的点评。
“妙涵在栖云苑,可还安分?”苏清歌突然问道,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。
楚云岫的心猛地一跳,下意识地避开她的视线:“还…还好。”
“她自小随母亲在外,性子跳脱了些,若有不当之处,你多担待,毕竟她是妹妹。”
苏清歌的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疏离,仿佛在嘱咐他照顾一个远房亲戚的孩子,而不是她血脉相连、容貌相同的亲妹妹。
她甚至没有问一句苏妙涵的具体情况,也没有丝毫姐妹重逢的温情流露。
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和冰凉感,瞬间取代了楚云岫之前的燥热和慌乱。
他看着眼前这张清冷绝伦、与他有着道侣之名的容颜,第一次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距离感。
她像一座完美的冰雕,美丽却无法靠近,更无法温暖他此刻纷乱的心。
“我明白了,师姐。”
楚云岫的声音低沉下去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然,“打扰师姐清修了,我…先回去了。”
苏清歌微微颔首,便再次闭上双眼,重新沉入修炼之中,仿佛他的到来和离去,不过是拂过洞府的一缕微风,不值一提。
楚云岫默默退出寒月洞。
外面天色已暗,山风更冷。
他御剑飞在回栖云苑的路上,看着下方灯火点点的宗门,心头一片空茫。
栖云苑里,是热情如火、大胆挑逗、让他方寸大乱的“妹妹”苏妙涵。
寒月洞里,是清冷如月、疏离淡漠、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的道侣苏清歌。
他夹在冰与火之间,一颗心被反复拉扯,无所适从。
而栖云苑的灯火越来越近,想到回去又要面对苏妙涵那双狡黠灵动的眼睛和层出不穷的“小手段”,楚云岫第一次对这个“家”,产生了一种既抗拒又隐隐期待的复杂心绪。
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,只觉得这修仙之路,比想象中难走太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