提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，张曦月带着沈厌回到了她学校旁边的公寓。

打开门，温暖的米白色灯光自动亮起，照亮了装修简洁却处处透着精致与舒适的空间。九十多平的面积，对于一个人来说有些空旷，但对于即将到来的两个人，却显得刚刚好。

“进来吧，这里以后也是你的家。”张曦月侧身让沈厌先进门，语气自然地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。

沈厌站在门口，看着光洁如新的浅色木地板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泥污的破旧鞋子，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原地，怎么也无法踏进去。

【啊啊啊厌崽在门口犹豫了！他怕弄脏月月的地板！】

【太心疼了，他到底经历过多少嫌弃，才会这么小心翼翼。】

【细节见人品，这孩子本质是好的！】

【月月快给他拿拖鞋啊！】

张曦月瞬间明白了他的顾虑。她没有催促，而是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、看起来就十分柔软舒适的男式拖鞋，放在他脚边——这是她刚才在商场一并买的。

“换上这个，会舒服点。”她声音温和，不带一丝勉强。

沈厌盯着那双干净的拖鞋，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，这才极其缓慢地、几乎是屏住呼吸地，脱下了自己那双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鞋，小心翼翼地踩进了拖鞋里。柔软的触感包裹住他冰凉的脚，一种陌生的暖意从脚底蔓延开来。

他走进客厅，身体依旧有些僵硬，眼神快速地、警惕地扫视着这个陌生的环境，像是一只误入人类领地的小兽。

“随便坐，别紧张。”张曦月将购物袋放在沙发上，然后走向开放式厨房，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，“渴了吗？”

沈厌没有接，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。

张曦月也不在意，将水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，然后指了指其中一个购物袋，“里面是睡衣和洗漱用品，你先去洗个热水澡吧，淋雨久了容易感冒。浴室在那边。”她指向一扇磨砂玻璃门。

听到“洗澡”，沈厌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，眼神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抗拒和……恐惧？

【他害怕洗澡？为什么？】

【是不是伤口碰到水会疼？弹幕说他浑身是伤啊！】

【可能是怕被人看到身上的伤痕？】

【月月，他需要隐私和安全感！】

张曦月捕捉到了他那一闪而逝的恐惧。她想起弹幕提到的“试药”和“伤痕”，心下了然。她没有强求，而是用一种更迂回的方式：“浴室里有干净的毛巾，都是新的。你自己进去洗，我在外面，不会打扰你。”她顿了顿，补充道，“如果需要帮忙……再叫我。”

她给了他足够的空间和选择权。

沈厌抬头看了她一眼，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情绪翻涌，最终，他还是默默地拎起那个装有睡衣和洗漱用品的袋子，步伐有些沉重地走进了浴室，并且从里面轻轻锁上了门。

【锁门了……他还是没有完全信任月月。】

【可以理解，换我经历那些，也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。】

【慢慢来，月月做得对，给他空间。】

听着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，张曦月轻轻舒了口气。她走到沙发边坐下，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额角。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太离奇，即便是她也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。

眼前的弹幕依旧活跃，大部分都在讨论沈厌的心理状态和她刚刚的处理方式，偶尔夹杂着几条对原男主林枫的吐槽。

【月月好有耐心，爱了爱了。】

【话说林枫那边怎么样了？会不会搞事情？】

【肯定不甘心啊，说不定已经在想办法抹黑月月了。】

【怕他个锤子！我们月月有钱有颜，还有未来大反派保驾护航！】

张曦月眼神微冷。林枫……那个看似深情实则算计的贫困生。如果他识趣就此罢休，她可以当他不存在。如果他敢来招惹……她张曦月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。

就在这时，浴室的水声停了。

过了好一会儿，浴室门才被轻轻打开一条缝。

沈厌探出头，湿漉漉的黑发贴在额前，水珠顺着他清晰的下颌线滑落。他穿着那身深蓝色的纯棉睡衣，柔软的材质衬得他苍白的皮肤少了几分凌厉，多了几分脆弱的少年气。但他眼神闪烁，似乎不敢完全走出来。

张曦月立刻明白了问题所在——他换下来的那些破旧脏污的旧衣服。

她站起身，走到浴室门口，保持着安全距离，语气平常地说：“换下来的旧衣服直接丢进门口的脏衣篓就好，明天会有阿姨来收拾清洗。”她顿了顿，意有所指地补充，“或者……如果你不想留了，直接扔掉也可以。”

沈厌看着她，眼神复杂。最终，他还是将那一团破布般的旧衣服塞进了门口的脏衣篓，像是要彻底抛弃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，然后才 fully 从浴室里走出来。

沐浴后的他，仿佛褪去了一层灰暗的外壳，露出了原本清俊的轮廓。虽然依旧瘦削，但那份惊人的俊美已经初现端倪，连弹幕都瞬间沸腾了。

【卧槽！帅哥你谁？！】

【我就说！我就说收拾干净绝对是大帅哥！这颜值绝了！】

【湿发美男！锁骨杀我！月月快看啊！】

【等等……他手腕上那是什么？】

张曦月的目光也敏锐地落在了他抬起手擦拭头发时，从宽松睡衣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腕上——那里，隐约可见几道狰狞的、似乎是旧伤愈合后留下的浅粉色疤痕。

她的心猛地一沉。

沈厌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，像受惊般立刻放下手，将手腕缩回袖子里，眼神也瞬间恢复了之前的戒备，甚至更深。

【看到了！是伤痕！】

【妈的，那个什么***家族，竟然这么对他！】

【月月眼神变了，她心疼了！】

【厌崽别怕，姐姐是好人，不会伤害你的！】

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。

张曦月压下心中的怒火和酸楚，知道此刻不能追问。她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，指了指沙发上的其他购物袋：“这些是新买的衣服，已经洗烘过了，可以直接穿。你自己收拾一下，放到次卧的衣柜里。次卧在那边，我带你去看看。”

她引导着他走向次卧。次卧同样收拾得整洁温馨，床单被褥都是崭新的浅灰色，透着简约的舒适感。

“以后你就住这间。”张曦月推开衣柜门，“空间应该够用。”

沈厌站在房间中央，看着属于自己的床，属于自己的衣柜，还有窗外陌生的、却不再冰冷的城市灯火，久久没有说话。他垂在身侧的手，微微握紧，又松开。

“为什么？”他突然开口，声音因为长久的沉默而有些沙哑低沉，像粗糙的砂纸摩擦过。

这是他今晚对她说的第一句话。

张曦月愣了一下，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问，为什么带他回来，为什么对他好。

她转过身，面对着他，脸上没有施舍者的高傲，也没有怜悯的同情，只有一种近乎纯粹的坦诚和温柔。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，又指了指他，唇角扬起一个浅浅的、却极具感染力的笑容：

“因为，我们是一样的。”

“都是一个人了。”

“所以，以后我们做家人，互相取暖，好不好？”

“家人……”沈厌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对他来说无比陌生又无比沉重的字眼，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一丝不敢置信的微光。

【家人！月月说家人！】

【暴击！这对厌崽绝对是暴击！】

【他眼眶是不是红了？我看错了吗？】

【沦陷了沦陷了，反派好感度直接拉满！】

【系统提示：沈厌忠诚度+10086！】

就在这时，张曦月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，打破了这微妙而温馨的氛围。

她拿起手机一看，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——林枫。

张曦月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。

沈厌的目光也瞬间锐利起来，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狼，刚刚有所松动的神情重新覆上一层寒冰。他认出了那个名字，那个在雨夜里，捧着花，想要抢走他眼前这缕光的男人。

【阴魂不散！林枫打电话来干嘛？】

【来自林枫的挑衅？阴谋开始？】

【厌崽眼神杀我！他已经开始护着月月了！】

【小狼狗雷达启动！】

张曦月看着沈厌瞬间紧绷的状态，又看了看屏幕上执拗闪烁的名字，心中冷笑。

她直接按下了挂断键，然后将手机调成静音，随手丢在沙发上。

她抬头，对上面色依旧冰冷的沈厌，重新绽开那个温暖的笑容，仿佛刚才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骚扰电话。

“不用理他。”

“饿不饿？洗澡容易消耗体力，我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，给你弄点宵夜吃？”

她自然地走向厨房，将林枫和他的意图彻底抛在脑后。

沈厌站在原地，看着她纤瘦却坚定的背影在厨房暖光下忙碌，听着她轻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，手机屏幕因为无人接听而最终暗了下去。

他紧握的拳头，一点点松开。

内心深处某个冰封的角落，似乎传来了细微的碎裂声。

一种前所未有的、名为“归属”的感觉，正悄然滋生。

他低下头，用极轻极轻的、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，吐出了两个陌生的音节：

“……姐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