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别等我电话。昨晚他捏着我耳后的助听器说，指腹有消毒水味道，要是手术顺利…我咬了他手腕，在要是后面留下个月牙形的牙印。

冷藏柜的嗡嗡声突然停了，世界重归寂静。我摸着喉咙数声带振动，数到第七下时手机亮起来，医院号码。接通的瞬间助听器正好恢复工作，电流杂音里护士的声音像隔了层毛玻璃：阮小姐，程医生术后出现排斥反应…

出租车上我一直按着右耳助听器，司机从后视镜看了我十七次。等红灯时他递来纸巾，我才发现自己在哭，泪珠砸在锁屏照片上，程骁的笑脸在水渍里扭曲变形。

ICU的玻璃墙外站着个陌生男人，白大褂下露出程骁同款手表。我扑到窗前，程骁苍白的胸口连着蜘蛛网似的管线，监护仪上的绿色线条平稳得令人心慌。

我是他弟弟程昀。男人递来咖啡，杯壁上凝着水珠，主刀是我从美国请的。我盯着他衬衫第三颗纽扣——和程骁习惯性转笔磨出的划痕一模一样，但程骁从不会用这种审视的眼神看我。

程骁的手指动了动，我拍打玻璃，他却转向程昀的方向。隔着双层玻璃，我看见他嘴唇***，读唇语是句再普通不过的谢谢。可程骁明明说过，术后第一句话要留给我。

深夜探视时我趴在床边，助听器贴着程骁胸口。他的心跳声穿过塑料外壳传来，咚、咚、咚，比手术前慢了十二拍。这不是程骁的心跳，当我在琴房趴在他胸口犯困时，那颗心脏总会随着《月光奏鸣曲》加速到每分钟一百一十下。

阮软…程骁突然睁眼，右手无意识摸向颈动脉——程骁紧张时只会摸耳垂。我摘下助听器塞进他手里，比划着手语：「你的心跳呢？」

他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
走廊传来脚步声，程昀拿着病历本进来，看见我们交握的手突然僵住。病床上的程骁抽回手，喉结滚动：她太累了，出现幻听。

我弯腰捡起掉落的助听器，电池滚到程昀皮鞋边。他弯腰时领口滑出条银链子，吊着个微型U盘——和程骁装手术录音的一模一样。

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，程骁的心电图变成疯狂的锯齿状。医护人员冲进来时，我死死攥着那枚沾血的电池，读着程昀的唇语：准备二次开胸。

混乱中有人撞翻了托盘，镊子落地发出高频震颤。在完全失去听觉的寂静里，我看见病床上的男人用口型对我说：别听心跳，听真相。

我蜷缩在ICU外的塑料椅上，数着程昀白大褂下摆的血迹。那些暗红色斑点像某种密码，从下往上第三滴正好落在程骁送我的星空表表带上——现在它停在了凌晨三点十七分，程骁被推进手术室的时间。

程昀第三次从我面前经过时，终于停下脚步。RH阴性血，他扯开领口，露出锁骨处的止血棉，医院血库不够。我猛地站起来，助听器撞到椅背发出刺耳鸣叫。程骁是O型血，去年我食物中毒时他献了400cc，还笑着说我们的血型是万能情侣款。